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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登陆的前后

第二章.登陆的前后

在士兵砍倒了那名治安官后,莫撒再也按捺不住了。

他拎起挂在腰间的钉头锤猛地站起来。酒馆里正处于一片哗然的状态,故而莫撒的这一举动并未引起绝大多数人的注意。

“坐下。”

身后传来这样的指令,他在短暂的踌躇后又坐回了原位。身边的人向他致以白眼,他咬着牙齿忍住了。

在向人群的缝隙中观望了一会儿以后,他把头偏向了自己的主人。

那是一个躲在阴影里的小小身影,素净的白色斗篷明显大于使用者的真实体型,把一切都严严裹住了。

“.....大小姐。”总算把不顺口的称呼喊出了口,他不满地抱怨道:“那种货色,我可以轻易应付。”

“你能胜过公爵吗?”小小的少女回问。

“不能。”他老实地承认。在冷静下来以后,他也觉得自己的行为太过鲁莽了。自己现在是护卫,战死沙场固然浪漫,但是他可不能因为自己的疏忽而使这位受到一点点伤害。

从人群中挤过来了一个瘦小的人,他拍了拍莫撒的肩膀。

“已经包围起来了.....虽然能守,但现在城里头也有很多像刚才那样在公爵发表宣言之前就躲在里面的人,一时半会儿镇压不下来。”

这样说完以后,此人默默地看了一眼依然躲在阴影中的那个身影,向之鞠了一躬,然后又从人群的间隙中离开了。

“真是让人感觉不舒服的协助者.....”莫撒拍拍肩膀上被触碰的地方,一种粘稠的感觉挥之不去,他觉得那种感触不止附着在外套上。

“同心会。”她对此简单地解释道。

“内部起纷争了?不然那种玩意儿才不会帮着某个国家。”

在以前混迹于下面一些的世界时,他就明白这种组织有自己的传统以及严格执行的律法,今日再一次见到那些隐藏在暗地里的东西让他稍微有点不适。

“分裂。”

“.....您简明扼要的话语真是让我感触颇深。”

已经早就放弃与这位主人建立正常的对话了。莫撒叹了一口气,但这些情报确实相当宝贵,故而他的主人每一次开口他都需要集中精力去记住那些稍微恍神就会听漏的短小单词。

“.....不想说话。”

“嗯嗯,您可以歇着了。”

莫撒也觉得这样回应太过无礼,刚想补上一两句时,才发现对方已经把斗篷的边缘压下来盖住了整张脸。

.....是真的歇着了啊。

他坐正身子,五指搭在自己的武器上,做好了敲碎某个打扰其主的无礼之徒的准备。

“和夜大人!”

从什么地方传来了急迫的呼喊,我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怀里的艾丽斯发出了不满的呜呜声,但我为了自身的安全还是用不那么轻柔的动作把她放到了床上。

在场面终于不再像我醒来是那样糟糕的时候,通往夹板的门被推开了。

外面已经是一片光亮,那个背光的黑色身影显出急切的样子,他跨过门框,大吼道:“和夜大人还有.....那个,妹妹大人!请快点准备好动身!情况稍微有些变化!”

听这个声音.....是巴布瑞泽吧。至于艾丽斯怎么成了‘妹妹大人’,我是真心有点好奇。

在因涌入密闭舱房的冷空气恢复清醒后,我转身去唤醒艾丽斯,结果才发现那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以相当端正清醒的姿态配上了剑。

艾丽斯看了我一眼,微笑着说:“看我的睡脸是独属于和夜大人的特权。”

“我才没看过呐。”说着这样有一点点违心的话,我站起身。艾丽斯伸出手来,我苦笑着把她拉起来,她也就紧握着不放了。

巴布瑞泽已经转身出去了,我示意艾丽斯是紧急情况,她才犹豫着放开了手。

在登上夹板时,面前已经能够看见港口模样的景色。在船的周围还有许多或大或小的船只,但这里明显离海港尚有一段距离。可以听到如闹市一样嘈杂的议论声。

赛瑞亚斯走到我的身边,指向港口上空飘荡着的旗帜。

我明白了这些船只犹疑的原因。

包囊一切的纹理之日。那是公爵自立后的纹章。

“卓普港已经被占领。距此最近的城市目前正处于围城状态。虽然有很大可能性能守住,但至少现在没有余裕派来援军。”赛瑞亚斯苦涩地说。

“.....怎么可能?这里.....不是离公爵行军起点的领地隔着那么远吗?”

“围城的士兵不到一万人,全部是绕过了战线的骑兵与在自立前就安置于此的军队。就连城里面大概也有内应。”

“这点人数,即使是处于战线后方也不足以围城吧?”抱持着侥幸,我继续向赛瑞亚斯确认。

“公爵本人已经参战了。”赛瑞亚斯在犹豫再三后还是说道。

“叔叔他.....?”

那个噩梦.....那些回忆全部随着想起那双眼睛开始复苏。

世间最为响亮的名号——“灾厄”,对我个人而言,这不仅仅是某个在童话中用来恐吓孩子的象征,而是更加真实的苦痛。我对那个人.....谈不上厌恶,过于浓稠的恐惧轻易地遮住了一切其他的情感。

光是想到有可能与那个人遭遇,喉咙深处就涌上了灼热的呕吐感。

在浸盈了泪水的视线中,艾丽斯将双手放到了我的脸上。

“没关系的,——哥哥。”

“逃吧。”

经过商议,目前尚未进入港口的所有船只都将维持原状不动。

虽然也有少数人想要通过与指挥官交涉来解决问题,但是在如此时节出航的八成都是为了躲避战乱,大多数人都不愿意与局势不明的叛军扯上关系。

也有部分客船由于自身的补给充足,冒险向下一个港口驶去。

对作为通缉对象的我们而言,最为保险的做法当然是迅速离港,但是这艘船为了保持迅捷而精简了货物,在航程结束前存粮和淡水毫无疑问会被耗完。

.....实际而言,赛瑞亚斯的目的原本是将我护送至桑兰圣国的保护下,让我继承到世袭的爵位。如果有可能,便以此为根据雇佣兵力同圣国一同击溃叛军,拿回如今被公爵剥夺了的领地。

但是,就现今而言,叛军的实力远远超过了预期,甚至让人担忧起圣王是否真的会被推翻。

叔叔的目的还是完全没有着落。根本摸不清他是想单纯的得到自立权力,还是要一鼓作气推翻原先的圣王。

我不想与叔叔为敌。

这并非出于某种源于荣誉的高风亮节,也并非是始于血缘的抗拒,而仅仅是我自身的软弱与对他的恐惧。

即使是那样的叔叔——想必也敌不过圣王。但在腹地也被大肆入侵的现在,我很难再抱持着这样如孩童般天真的乐观想法。

看出了我的犹疑与渺小,艾丽斯对这样的我给出了最为舒适的路线。

——“逃吧。”

她在之前并非没有对我这样说过。不如说,自从城中逃离的那时开始,她就抱持着让我远离斗争的想法。

在明白自己很有可能要与叔叔遭遇的现在,这样的想法是多么有吸引力啊。

但赛瑞亚斯随即冷喝道:“艾丽斯.....!不要说胡话,和夜大人将作为伯爵生活下去,他尚有要背负的责任,要为之奉献的人民,这些东西都是他生来就应当背负的!”

“那样的东西,我才不知道。哥哥只要好好活着就够了。”

平日里从不敢于赛瑞亚斯顶嘴的艾丽斯突然显出了居高临下的态度,她漠然中隐藏了愤怒的语气让赛瑞亚斯显出了踌躇的神色。

我微微偏过头去看她。

完全没有表情,如同人偶一样毫无生气的精致五官上如凝有寒霜一样森冷。

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这样的艾丽斯了。

赛瑞亚斯像是想要说些什么一样走近了一步。

手被拽住了,在我尚未反应过来的一瞬,艾丽斯猛地将我拉往身后,剑刃也随之出鞘。

“艾丽斯!在做什么啊!怎么能够.....”

在我说出那句话之前,艾丽斯就加大了手中的力量,突然袭来的痛楚让我硬生生咽下了接下来的话语。

令我惊异的是,赛瑞亚斯在面对她的剑刃时竟退缩了。

老人向后退了一步,避开艾丽斯的剑刃然后移动到了剑刃难以触及的距离。我从他的脸上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慌张。

怎么可能?那个赛瑞亚斯?

艾丽斯此时虽然已处于拔剑出刃的状态,但显然不是真正要战斗的姿态,她的左手依然紧紧地拽着我。面对这样的艾丽斯,赛瑞亚斯竟然退缩了?

在僵持了一两秒之后,率先让步的是赛瑞亚斯。

他像是接近一只随时会挥动爪子的幼猫一样小心翼翼的踏入了艾丽斯用剑刃的长度划出的分界线内。

“艾丽斯.....总之你先冷静下来。”老人把双手放在身前,作出安抚的姿态,在渐渐接近的同时,他朝我看了一眼。

“先把剑放下吧,艾丽斯。”在接受到赛瑞亚斯的眼神后,我扯了扯艾丽斯的手,小声地劝说道。

看起来已经冷静下来的艾丽斯在我开口后情绪又一次爆发了。

“哥哥现在不要讲话!”

“.....是。”

.....好可怕。总觉得有相当长一段时间没有见到她这样发火了。

我无奈地看向赛瑞亚斯,老人不知为何带着怒气瞪了回来。我是不是又做错了什么.....?

在艾丽斯又一次威胁式的挥动面前,赛瑞亚斯将拉近了的距离又一次加大了。

从船的另一头过来的巴布瑞泽在转弯时首先看到了赛瑞亚斯,正要与其对话时才发觉了现场逐渐凝重的气氛。

“.....那啥,赛瑞亚斯大人,虽然不知道那边的那位小姑娘是什么身份,但我觉得,既然两边都情投意合,年少气盛难免要犯错.....既然都事后了,与其怪罪和夜大人不如教育他好好担负责任.....”

于是给出了如此颇具个人风格的劝说。

呐,我倒是很好奇,他是经过怎样一番思考才能够把这种糟糕透顶的情况曲解成在另一层意味上更加糟糕的情况的。

对于这样的话,赛瑞亚斯一瞬间露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但随后又立刻回复到原先的木头脸。

握着的手突然变热了。

“那个,艾丽斯?”由于听到了“啾”这样如同水壶烧开的声音,我提心吊胆地呼喊她的名字。

结果——

“哎哎哎?”发出了好像坏掉一样的声音,变得红彤彤的艾丽斯突然放开我的手啪的一下抱住头部蹲在了地上。

然后“咿——!”地这样叫着开始打滚。

等等等,我觉得现在不是打滚的场合!在她真的要抱头滚之前先扶住她,她异常顺从地瘫软掉了。在抬头看了我一眼后,又发出不成声的悲鸣敏捷地躲到了另一边的墙角处。

既然不打算滚了就先放置处理吧.....虽然看见我的脸以后发出了悲鸣这点让我有点难过。

话说,巴布瑞泽这家伙的劝说在某种意义上确实相当管用。难不成这家伙实际上是个相当敏锐的人?

“赛睿亚斯大人啊,只要没有一发入魂,问题就不大。就算真中了头彩,那边的和夜大人应该也会当个好爸爸的。作为过来人,也不能一味数落年轻人的不是啊。我那时候还不是.....”

看着这样拍着赛瑞亚斯的肩膀,一边完美无视了老人的白眼一边说着大叔在酒馆里的话题的巴布瑞泽——

果然只是个笨蛋罢了。

“呼——”一下子松懈下来的感觉让我连笑也笑不出来。

我在意着刚才那时的艾丽斯。

从以前开始,艾丽斯的性情就有着某种极端的倾向.....

在平日里是如同阳光一样没有杂质的可爱的孩子,但是,一旦发怒,那就是没有一点杂质的难以协调的纯粹的怒火。

对于这样的她,赛瑞亚斯应当也是感到措手不及的。

老人此时已经摆脱了巴布瑞泽的纠缠。他看了一眼尚未冷静下来的艾丽斯,招手让我过去。

我留意着艾丽斯的动向,走到赛瑞亚斯面前。

“在最近一段期间,就姑且先以远离纷争这一点为准则吧。”他带着一种无奈的神态说道。

“但是,您不是.....”

“是的,我听令于您的父亲。但现在,相比起继承已经去世的令尊的遗愿,我更应当先以您的生命为重。”

毕竟只有活着才能做到啊——无论是什么。他这么小声地补充。

以此为界,除了依然抱头蹲在墙角的艾丽斯,我们之间的气氛逐渐回复到了原来一般的融洽。

现在,只要想办法安慰一下艾丽斯,我们就能够继续前进了。

看了一眼那头不知为何有些飘散的金发,我与赛瑞亚斯默默地对视几秒。在一旁不明所以的巴布瑞泽以一种‘还是请您负起责任’的目光盯着我。

“所以.....?”

两人默契地转头走开。

所以是全部交给我了么。

“艾丽斯.....”

我从背后轻轻呼唤她,她看起来似乎已经平静下来了。

“哥哥——和夜大人,对不起.....”

我没有回应她,只是也蹲了下来。

“那个,手.....没事吧?”

老实说,还是有点疼。但我还是摸了摸她的头,以此证明并无大碍。

艾丽斯转过身来。因为刚刚摸过头的缘故?脸色稍微有点奇怪。

“.....”

“艾丽斯——”我在她又要说出一句对不起之前打断了她。

“能有人帮我说话,我很高兴。”

“唉?”

“.....无论是赛瑞亚斯还是巴布瑞泽,我都很感谢他们,但是,他是终身效命于父亲的骑士,他更加看重的是作为‘伯爵’这一身份的我吧。”

“艾丽斯不一样吧?”

我问出了早已知道答案的问题。

艾丽斯向前探出身,有些激动地回答到:“当,当然!我对哥哥——”

看到她努力过头的神态,我不禁有些想笑。观察到这一点的艾丽斯气嘟嘟地哼了一声。我连忙继续抚摸她的头让她冷静下来,并解释到:

“我——只是因为太高兴了啊。”

“即使这样.....在人家说这种话的时候笑出来也实在是——!”

虽然说着这样的话,但艾丽斯却微微笑着。

这样继续摸着她的头,感受着她的温度,虽然是在带有潮气的寒风的吹拂下,但我竟产生了一点点困意。

这种随时随地都能睡着的天赋,在与艾丽斯长时间的相处中,恐怕也让我学会了一些吧。

至于艾丽斯,她已经完全闭合上了眼睛。

意识到现在并非是能够安心睡觉的时候,虽然感到相当可惜,但我还是停下了抚摸。恢复了清醒的艾丽斯不满地盯着我,但我还是忽略她刺人的目光站了起来。

“艾丽斯——”虽然这样轻呼她的名字,但她依然蹲在原地。

发觉她带着期望的眼神仰望着我,我只得伸出手去——

“嘿咻!”这样缠住手臂起身的艾丽斯终于露出了如阳光般纯粹的笑意。

有这样的艾丽斯在身边,我——总觉得,无论是怎样的道路都无所谓了。

从船尾那边能够听到声音,是赛瑞亚斯他们放下了救生船吧。我配合着艾丽斯的步伐向那边移动。

呼吸着冷彻的空气把心口的热意逐渐驱散的现在,我突然发现自己尚未说出那句最为关键的话:

“谢谢你,艾丽斯。”

艾丽斯不大高兴地拽住了我的手,我于是跟着停了下来。

“我想听的才不是那样的话呢。”这么说着的艾丽斯脸色变得红润,连我也能够听出她正由于害羞而难以继续开口。

即使语音有些颤抖,但她还是说道:“.....现在暂且就这样吧。在这种时候说出那样的话可不能让我满意,至少要以一片花海作为背景嘛。”

“而且.....虽然我这样说了。但哥哥,你自己是否想要选择那样的道路.....这一点我——一点信心也没有。说不准一切都只是我的自我满足而已.....想到这点,我就开始害怕了.....”

她的胆怯通过相互触碰的手臂明确地传达了过来。

尽管想要完全消除她的不安,但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要走上怎样的道路、追求怎样的未来。

老人对我的恩情、父亲的愿望、我将要背负的义理——这些东西都仅仅与我的胆怯相互持平。所以,我只得根据自己心中仅有的期盼,给出了这样笼统的回答:

“我想要同艾丽斯一起。”

听到这句话的艾丽斯什么也没有说,她把头埋进了我的肩膀,从手臂上传来的小小推力催促着我继续往前走。

巴布瑞泽熟练地运用着船桨让小小的木船向着那艘客船行进。虽然解决了队伍内部的问题,但目前的方针依然是相当凌乱的。为了弄清其余人的想法并找到暂时的盟友,他听从赛瑞亚斯的命令前往其余停滞的客船交涉。

.....虽然有一点点担心自己能不能完成这样重要并且听起来很伤脑的工作,但他还是努力地让自己显得容易交谈,所以把一切武器都留在了船上。

至于赛瑞亚斯那边.....他当然不觉得此人是最好的交涉者。但在目前可以信赖的人员中,他是唯一一个没有被明确盯上的对象。说不准会有对叛军那边抱有好意的人呢——他提防着这一点。

巴布瑞泽在另一艘船的人的帮助下通过绳梯来到了夹板上。对方虽然对他过于壮实的身躯吃了一惊,但在他露出微笑后还是解除了部分戒备。

好了好了,赛瑞亚斯大人叮嘱过,微笑是拉近距离的最好方法,所以先不要表明来意,保持微笑吧.....?

为什么对方的笑容僵住了?

就常识而言,若是一个外观出众的人长时间保持微笑确实会让人赏心悦目,但很可惜,被一个熊一样的男子带着微笑一言不发地盯着确乎让人毛骨悚然。

由于场面僵住而开始意识到自己不能只是微笑的巴布瑞泽总算停下了笑意。虽然对方发出了短暂的悲鸣,但巴布瑞泽还是无视了这一点回想着赛瑞亚斯所告诫的话语说明了来意。

——————

科斯特·卡门是个外貌平平身材矮小的青年男子。虽然从这样的外貌上完全看不出威严,但他却算得上是有着相当成就的人物。

十三岁时本已经对作为次子的自己继承家业无望了,但大哥不知为何对法术着了迷,放弃了一切定居在王城的学院中,后又被圣王钦定为顾问,在宫廷中任职的同时放弃了继承权。

得到领地的他发挥出了完全不像是那个笨蛋父亲的才能,将一个出产花卉的小小村落逐渐改建成为了颇负盛名‘花海’。

作为逐渐在世界上都有了名气的景点的主管,他在二十岁时就有了相当了不得的资产。

虽然卡门家一向是平庸的魔战士贵族,但他这一代却表露出了纯法师的才能。能够运用多种高等法术且作为稀少的法师的他很快在多次比武大会中得到了名望,在意识到自己对力量的痴迷后,他开始理解当年哥哥的做法,并仿照着进入了王城学院进修。

在学院中掌握了无咏唱的技巧,并以平稳的性格以及某次想来异常可笑的决斗搏得了某个公爵之女的芳心,正在期望着婚礼的那一天,走上人生大道的他突然被一份密文传唤至了王宫。

在看不见四周墙壁、目睹不到穹顶的谒见室中,他听到那个巨大的王座上传来了难以想象的话语。

国内势力最为强大的‘灾厄’公爵兵变了,更为要紧的是,他亲自率领的军队围困了国王次女所访问的城市。

虽然现在公爵应该尚不清楚公主实际就在城中,但在围城的混乱期间,公主仅在数个侍卫的保护下未免太过令人不安,因此,他将作为领队率领精兵突入城市将公主护送出来。

他姑且壮着胆子询问圣王是何人推荐了他,得到的答案竟是那个数年未见面的大哥。

虽然想要同大哥见上一面,但圣王告诉他,此人目前正随同某位将领在国外完成任务,所以他也只得在一头雾水中就接下了命令。

之后,他与公爵之女大致说明了情况,已经盼望着婚后生活的她毫不犹豫地要随同前往,得到心爱之人且同时也是领主的助力自然让他欣喜,于是在圣王与公爵的协商——主要是那孩子本人的强烈要求下,他与恋人一同踏上了征程。

如今,他遭遇了有生以来最为严峻的情况。

在他的面前挺立着一个如山般粗野魁梧的男子。从对方身上传来的压迫感令那些在竞技场上的专业斗士都要汗颜。

虽然觉得奇怪,但是某种异样的恐惧开始从心底渗透至全身。仿佛被猛兽蹂躏过的躯体深处传达出了某种记忆犹新的恐惧。

对方在笑着。这张面孔上流露出了笑意,意识到对方在表达善意的科斯特也回以微笑。但是——不对劲。

明明应该是来交涉的人员,但对方仅仅是带着越看越觉得应该用‘痴汉笑’来形容的笑容森冷地盯着他。

在沉默中,冷汗划过了他的脊梁,想到船上都是自己的部下以及还有一个与他心心相印的领主时,他鼓起了勇气。

正准备动手时,对方的笑意消失了。

如同石刻的面容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下意识觉得对方察觉了自己的心思,在恐慌中发出了短暂的悲鸣。

但是——

“本人受主人所托,前来与诸位协商关于入港的事宜——”

对方只是按照这样显然是事先背好的官腔台词如此宣称道。

而他,只是仍然带着一种既视感与陈旧的恐慌将对方接引进了船舱。

“.....公爵那边给出了我们的画像,虽然这里大多都是逃往桑兰那边的人,但也免不得会有人想要与公爵交涉,所以目前能自由行动的只有巴布瑞泽。”

看了一眼仍然黏在我肩膀上的艾丽斯,赛瑞亚斯在短暂的犹豫后还是选择了无视。

由于艾丽斯发出了小小的欢呼声,他瞪了我一眼后继续说道:“现在先由巴布瑞泽出面去询问其他船的意见,如果有必须涉险入港的人,我们混迹在里面也要稍微安全一点。”

如此对现状解释完后,赛瑞亚斯将目光转回到不远处的一艘客船上。与周围其他重视稳定性与载客量的大型客船不同,这艘船同赛瑞亚斯准备好的船只一样显然以速度为主。

“那艘船有点问题。”赛瑞亚斯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他把巴布瑞泽派往的正是那里。

“材质与设计相当出色,很有可能是改造过的军用船只。上头的人很有可能与现今的局势有关。虽然不知道是敌是友,但是打破僵局的筹机应该就在那里了吧。”

“会不会是镇压军的先遣队?”我抱持着援军将至的期盼询问赛瑞亚斯。

“.....圣王本尊依然在王城里,目前战线处几乎都是由本地贵族和私军在维持。公爵本人在这边的话,援军应当会先镇压下那边才对。即便是圣王,恐怕也会避免与公爵交锋。”

没有明确否定,但我也知道这样的猜测不切实际。圣王与公爵,这场战争终将以任何一方的败退告终。在开战不久的现在,双方都应当会避免让那两位直接打起来吧。

在短暂的等待后,巴布瑞泽出现在对面的夹板上。他向着这边挥了挥手,然后沿绳梯下到了船上。他的身后还跟着两个人,虽然由于雾气与距离的缘故难以看清相貌,但两人都披着斗篷。

片刻后,出现在甲板上的是巴布瑞泽以及——

被巴布瑞泽抓住了手哭丧着脸的男子和一脸不悦地盯着这一对的美丽少女。

“赛瑞亚斯大人!这可真是凑巧,这就是那位把我送进监狱的大人啊!”

丝毫不顾及对方瞬间又显得更加憔悴的模样,巴布瑞泽为其做出了负面的自我介绍。虽然我觉得他应该没有恶意吧。

尝试着挣脱巴布瑞泽的男子在几次努力都没有丝毫成果后放弃了无谓的挣扎,他叹了一口气,像是耗尽了所有精力一样虚脱般开口说道:

“那、那个,情况与这位所说的不太一样.....所以我姑且还是重新说明一下。我是卡门家的科斯特.....韦林的领主,与巴布瑞泽之间有着一段.....嗯.....”

他看了一眼少女,像是转变了想法一样继续说道:“.....虽然并不愉快但是对我意义重大的回忆。”

不知为何脸色略微转晴的少女向男子投以某种意味不明的目光,在男子察觉之前又仓皇地移开了视线。

艾丽斯不知为何对此赞同似地点着头,注意到这一点的少女瞅了一眼趴在我肩膀上的艾丽斯,像是看到什么过于耀眼的东西一样眯着眼冷哼了一声。

虽然看不懂这样奇异的互动,但我大概能判断出现阶段保持沉默是最为明智的做法。

在如此氛围中仍冷静地开口的不愧是赛瑞亚斯,他以公事公办的口吻说道:

“虽然能理解你遇见旧识异常激动的心情,但还是请放开他吧,巴布瑞泽。”

巴布瑞泽闻言放开了男子的手,他立刻像是逃离什么一样躲到了少女的身后。少女虽然摆出一副嫌恶的表情,但却并未对男子的举动有任何抗拒。

.....完全不明白这两人的关系是好是坏啊。

“韦林的领主先生.....”艾丽斯突然开口了,“现在这个时候还有花吗?”

虽然一脸莫名其妙,但男子还是一边留意着巴布瑞泽一边从少女身后探出个头回答到:“由于公爵起兵的缘故,维持花海的元素法师大抵都回王城去了。但毕竟是夏天,虽然规模会减小一些,但足以让游客满意的数量应该还可以维持一段时间吧。”

赛瑞亚斯显出不耐烦的神态,但他还是保持了沉默。

艾丽斯满意地“嗯”了一声,看准时机的老人打破了这闲聊一样的氛围。他开口问道:“卡门大人,您这样的有产贵族为何会到这样危险的地方来呢?”

奇异的是,面对着威压明显大过巴布瑞泽的老人,男子却相当冷静地开口回答到:“此话不该是由您来问吧,名誉骑士赛瑞亚斯。作为公爵的背叛者,逗留在公爵的驻扎地附近可算不上明智的做法。”

“——再加上,您的主人现今正在被公爵通缉。”

他看向了我,虽然年龄仅仅比我大上一些,但那样的目光,毫无疑问拥有着与领主相符的力量与威严。

“您.....看来是看过通缉令了。”赛瑞亚斯保持着冷静的态度继续与之对话,“既然您知道这边的状况,那么,也请您透露出一点王城那边的情况吧。能把‘真焰’之女拐到这里,没有圣王的许可恐怕是做不到的吧。”

被识破身份的少女瞪向了赛瑞亚斯,老人丝毫没有在意这样带有敌意的视线,只是微微低下头向少女行礼。

男子总算从少女身后走了出来,他看了一眼少女。对方的视线从赛瑞亚斯开始扫过了在场的所有人,在艾丽斯和我身上停留了一段时间。然后,她对男子点点头。

在她的肯许下,青年作出了决意。他继续向前走出一步,仿佛抖落了附着在身上的一切胆怯。少女只是默默地注视着这样的他,刺穿过迷雾的日光为她的脸敷上了红晕。

“敌人的敌人是朋友.....我不指望各位能与萍水相逢的人建立起友谊,但既已明确了在场的大家都显然对公爵的行径抱有敌意,那么,是可以合作的吧。”

如此宣称后,他朝向赛瑞亚斯,“接下来的事情,我想要在安静一些的地方谈,若各位也有暂且合伙的意愿,就请带路吧。”

赛瑞亚斯点点头,他率先迈开步伐向船舱走去,巴布瑞泽也紧随其后,但他仍念念不忘地回头看了一眼男子,让对方的气势一瞬间又萎靡了下去。

少女冷冷地看向这样的男子,向前走去,顺带拉起了他的手,像是被拽着向前的男子露出了苦笑。

在经过我们身边时,少女向艾丽斯露出了微笑,艾丽斯也对其点头致意。

由于两人间总有种战友一样的默契,我不由得怀疑这两人之前就认识。但在童年时期就几乎总是与艾丽斯待在一起的我却并没有这样的印象。

虽然有些疑惑,但艾丽斯能与人好好相处就一定是好事吧。这么想着的我在艾丽斯的陪伴下最后步入了船舱。

直到她醒来之前,莫撒都在戒备着。街道上的厮杀丝毫没有波及到她的睡眠。虽然铁器碰撞的声音、血肉割裂的声音、怒吼声与悲鸣声已经响彻了酒馆,但她的姿势依然从最开始就没有变动过。

吁出一口气,莫撒端起刚刚由侍者呈上的麦酒。酒馆里仍然聚着足以遮蔽内部的人数,但这些人中鲜有抱着看热闹的心态留下来的。他们不过是被街道间的厮杀阻隔开,如同在暴雨天气躲雨一样暂且躲在最近的建筑物内而已。

拜这些人所赐,她拥有了相当数量的掩蔽,而莫撒在点酒时也不用担心上菜速度迟缓。在这样的环境里能有心点单的人实在太稀少了。

话说回来,在老板躲到楼上后一脸平静的站在柜台,为他结算账单还穿过人群把酒呈上的那个侍者也是相当了不得。

在侍者过来收走杯子时,莫撒叫住了他。

这个脸色憔悴的中年男子露出了疑惑的神色,他瞪大眼睛,向一侧歪了歪头,这样的动作与其已经长出胡茬的面貌相当不搭。

“你,还真是敬业啊。”莫撒把前臂放在桌面上,比划着手势让对方坐下。但他指了指柜台,又继续转过身向柜台走去。

“喂!喂!”虽然莫撒这么喊道,但他很快就消失在人群的缝隙中了。

“真是.....”莫撒拍着自己的头以此来宣泄不满,这时他才注意到自己的喊叫已经吵醒了某人。

“.....搭讪?”

“我对那种岁数可能比我还大却并没有一点男人味的人没兴趣。”

听到如此回答的她像是看着什么脏东西一样往后缩了缩。

“那个,您愿意雇佣我的原因不就是因为我这样的取向吗.....现在摆出一副厌恶的样子已经晚啦。”

“虽然知道.....”

“还是讨厌。”

“二连击吗.....话说,现在在你面前的若是一个正常取向的大叔难道就不讨厌了吗?”

“.....”

她没有说话,光是想象到那样一番情形就足够让她反胃了。

“您该不是在默咏唱吧?我为啥感觉到一股寒意.....”

“.....”

“还真是啊!”一边慌慌张张地离开座椅,莫撒发出了抗议的悲鸣:“我的酒啊啊!不是都冻起来了吗!?”

“你,没事?”

总算出声了的她显出一副略微受到打击的样子。

“.....不不不,您要是用在其他人身上是绝对不需要问这个问题的。”

眼看着她的脸色依然没有转晴,莫撒在心底深深地叹着气。

为什么被法术攻击了的自己还要安慰对方呢?

“——大概就是这样。”

如此为自己的叙述作结,科斯特在点起蜡烛的船舱内观察着其余人的脸色。

将自己的任务,特别是公主的所在地等事宜告知其他人是相当冒险的举动。但他觉得即使无法合作,但在场的这些人在立场上根本无法背叛自己。

更重要的是,一旦对方愿意联手,那个老人能够成为相当大的助力。

对方比起自己不知多活了多少年岁.....即使从头到尾自己始终都在观察着他的神色,但对方却将沉默贯彻始终,丝毫的动摇与表情变化都没有出现。

至于那边的人形猛兽.....嗯,无视无视。

他第二留意的对象自然是那边散发出的气场让他难以用言语形容的——

根据他所了解到的信息,那个长相相当秀气的孩子是伯爵的继承者,也就是现伯爵了。传言说英忒美一族的血脉大抵都是黑发,如今看来这点果真不错。

始终与伯爵待在一起的那个孩子不知道是什么身份,那双象征着‘生’之元素亲和力的碧绿的瞳始终只望向一个人,——稍微有点羡慕。

作为已经定下婚期的恋人,芙兰只是在一旁偏着头发呆。赤红色的发梢微微拂过他的肩膀,虽然很想尝试摸一摸头,但是一想到之后很可能会被化为一撮灰,他就强行按捺下了冲动。

我也想像那边那两位一样.....!即使给他直面‘壮汉’的勇气,这句话也是说不出口的吧。

咳咳,平定下心神,科斯特重新把目光投向老人。

赛瑞亚斯以其平稳的声调开口了。

“我明白了。”

他把头转向了伯爵那边。

“和夜大人的意见是?”

少年瞥了一眼老人,似乎有些难以置信对方会将决定权交到自己手里。但在看了一眼那个孩子后,他似乎很快下定了决心。

他有些胆怯地看向科斯特,提出了自己的条件。

“我们愿意提供协助,但与之相对的,在那之后你们要协助我们脱离至安定的地区。”

“韦林现在尚未被波及.....在我的权限范围内,你们可以在那里受到庇护,这样如何?”

虽然让他们直接前往王城面见圣王是最为恰当的打算,但那样免不得有会使得伯爵背负上募军参战之义务。

科斯特想起那孩子之前的提问,突然想到这样的提案。

老人一时间露出了反对的神色,但那孩子却异常兴奋地向伯爵点着头。

观察着对方各异的反应,突然想到什么的科斯特在心中笑着,给出了最后一击:“伯爵现今的身份也很尴尬呢,若各位暂且想躲一躲风头,我可以让各位在韦林待到一切平定.....”

他看了一眼老人,以及那个至今身份不明却在某种程度上能够左右局势的女孩子。

“当然啰,各位在之后想要定居也没有问题。虽然是自夸,但韦林算得上是相当漂亮的地方了——特别是作为婚礼的场所而言。”

已经完全放弃了的老人把头垂了下去,科斯特得意地看向由于老人的妥协而具备了话语权的那一位。

.....一脸不明所以。明明刻意提到了婚礼。明明恋人都那么的——

等等等,他是不是从根本上搞错了什么?

“哥哥,这样也不错呢。——不过,不管哥哥做出怎样的选择,我都会一直跟随着的!”

.....虽然有那种气氛但是——

兄妹。

身旁的未婚妻像是突然从睡梦中惊醒一样瞪大了眼睛,她震惊地看着那两位,随后又好像明白了什么一样叹息着靠回了座椅。

“.....所以是怎样一回事啊。”科斯特小声向身旁看起来已经掌握了局势的恋人问道。

“伯爵,有那种兴趣呢。虽然是那种称呼——但那两人应该没有血缘关系,至少那孩子是在恋爱没错。”

“.....哦。”

不打算对此作出任何评论的科斯特安心下来。

“错综复杂呢。明明是妹妹大人.....”

在一旁碎碎念的巴布瑞泽自然被无视了。

被艾丽斯以异常热切的眼光盯着,我虽然担心赛瑞亚斯之后的反应,但还是接受了这样的提案。

望向韦林的领主,我——

“.....之后就请多关照了。”

就这么与之缔结了盟约。

在两人离去后,船舱里陷入了沉默。

韦林的领主在之后回到了船上去挑选参与登陆的人员。登陆用的船只姑且先借用其他较为普遍的大型客船,用于交涉的筹码是他们那边由王城提供的款项。

按照计划,我、艾丽斯以及面貌已经被人熟知的赛瑞亚斯,都躲到船舱中,到了巡查结束后再找时机出来。

由于城里如今的状况相当混乱,出现几个遮蔽面貌的人应该也无人在意,所以姑且不用担心入城后的问题。

在稍微有些沉重的氛围中,艾丽斯突然问道:“圣王不是有两个女儿吗?”

尽管能看出赛瑞亚斯仍由于刚才的事心情不悦,但他还是尽责地开口说道:“虽然长女应当享有继承权,但圣王近些年来一贯偏爱小的那一位,进行巡查访问之类的政治活动大抵也都由次女出面。既然连‘明焰’都跟着来了,那么城里的应该是小的那位吧。”

圣王的次女,近年来最受圣王关注的直系,虽然是第二继承者,但却是目前呼声最高的王位继承人。

并且,她由于其特异的能力,享有着各外响亮的异名。

“‘冰与火的魔女’么.....”我轻声念着这一不详的名号。

“她是世界上最为著名的参阅者了吧——自降生时就参阅了二十三之‘矛盾’,故而能够以相对的元素体质活到现在。”

赛瑞亚斯看了我一眼,如此补充到。

我没有说话,虽然在几个月前接触过那本书,但我至今也没有作为‘参阅者’的实感。叔叔如此执着于我的原因之一大抵也包括那本书如今已经被镌刻在我身上了吧。

在短暂的等待后,科斯特一个人回到了船舱。

他递给我们三张木质的面具。随后,他看向巴布瑞泽。

“你同我们一起。”

显然是为了减少与其接触的机会。他这么简短地说完后不待巴布瑞泽应答就迅速走出了船舱。

赛瑞亚斯向巴布瑞泽点点头,‘壮汉’于是跟在科斯特身后走出了房间。

我佩戴上面具,虽然视野并未收到太大限制,但是从木头上传来了一股刺鼻的涂料味道。

“走吧。”赛瑞亚斯下达指令的声音有点闷闷的,他显然也不喜欢这样的气味。

“作为人口混杂的港口城市,城里的暗杀组织相当猖獗。金属制面具在大多数组织中是位阶的象征,为了避开无谓的争端,姑且忍耐一下吧。”

老人这么解释着,率先推开了舱门。

身后的艾丽斯拽着我的衣角,我感受着由于阳光照射而逐渐有了几丝暖意的海风,不由得微微一顿,艾丽斯轻轻推了我一把。

“加油,哥哥大人。这将是我们最后一次的冒险了。”

“.....在这结束后,我们到韦林去吧。不是有传说中的花海吗?”

艾丽斯点了点头。

“总有一天,战争会结束的。我们只要等到那时就好。——即使那一天的胜者是公爵也没有关系,在这个辽阔的世界上总会有能够容纳下我们的地方吧。能同哥哥一起,漫长的旅途也是值得期待的。”

她知道多少?这样的幸福是我所追求之物,是似乎马上就能触及之物。

但是——

我最终还是没能询问她是在知晓到什么程度才向我诉说这样的梦境。

浑浑噩噩地听从科斯特的指挥躲进了借来的货船。

似乎是为了防止海盗的掠夺,这艘颇为庞大的货船中隐藏着相当数量的夹层。我们就躲藏在这样的地方。

由科斯特手下的船员驾驶,货船开始晃动起来。在昏暗的夹层中,赛瑞亚斯与艾丽斯都做好了备战的准备。一旦被发现,即使是硬闯,我们也要想办法入城。有赛瑞亚斯在,恐怕鲜有人能拦住我们。

但是这很有可能会引起公爵的关注。能以稳妥的方式入城自然最好。

船只很快停止了运行。

能听到钢铁的声音。驻守港口的士兵已经来到了船上吧。毕竟主帅本人就在这附近,作为平民的行商应该不至于会受到太过苛刻的对待。

抱持着卫兵们会遵守军令的这一想法,科斯特准备与他们交涉。

由于身着铁甲而沉重的脚步声靠近了。能听到科斯特在与他们交谈的话语声。

目前的设定是,作为一个无政治理念的商人,科斯特正在将自己将要被战火波及的存货运输往另一个城市。既然目前的目的地已经易主,他为了保持食品的成色,打算将其直接卖给驻军。

如果没有猜错,这支绕过战线直接突袭敌军后方的军队应当是没有粮食补给的。在攻城结束前,粮草是处于长期的紧缺阶段的吧。

这样的身份应该能够很快搏得驻军的善意。虽然听得不太清楚,但能感受到外边的气氛还算融洽。

声音.....逐渐离开了。

应该是没有问题了吧。

在沉寂中等待了一会儿后,墙壁上传来了有节奏的敲击声。

——船内已经没有外人了。是这样的意思吧。

赛瑞亚斯看了我们一眼,伸手打开了暗门的锁。

科斯特把前半身从门边探出,挥手示意我们能够出来了。

“没有问题,一切顺利。”他微微一笑,简短地概括着情况。

“驻守港口的卫兵意外的少,绝大多数可用的兵力大抵都用于围城了吧。我们没有被安排人看管,只要等巡逻的空隙到来,就可以离开港口了。”

这么说完,他向甲板走去。我们跟在他身后缓慢地行进着。

甲板上站立着那个少女以及数个配备轻甲的卫兵。科斯特走到恋人身边,他的部下向他点头致意。

沿着绳梯踏上了大地——虽然目前的情况并没有给我感叹余裕,但是时隔多日重新回到平稳的地面还是让我安心地吁出了一口气。

放眼望去,尽是萧条的景象。

港口上鲜有船只,薄雾缭绕的潮湿石板上没有任何人迹。远处站岗的士兵几乎被淹没于水汽中,在昏沉的晨光下,一切都如同灰色的雕塑一样失去了生机。

我们混迹在科斯特的部下刻意构成的人墙里,从雾中迅速离开了海边。

在即将走出港口时,我们遭遇了一队士兵。

由于人数不少,刻意躲藏相反会引起怀疑,我们干脆就这样站在原地等待对方走来。

似乎是刚才与科斯特打过照面的人。他一边示意我们不要紧张,一边与对方交谈。

“各位需要的粮草已经清点好放在船上了,账就待会儿付吧。现在,鄙人要到城郊处去想办法搞到马匹,在此期间那艘船就暂且停留在这里了。”

为首的士兵打量着科斯特的神色。

他们那边也没有余力来应对这支停留在阵地中的商队了吧。

虽然脸色依然带着怀疑,但他们并未作过多的盘查,只是象征性地询问了几句,也就点头肯许了。

.....没有注意到人数多出了三人真是万幸。

带着这样的庆幸,我们加快了步伐,不久后就成功脱离了港口区域。

“距此最近的城门肯定已经被围堵起来了,既然敌军的人数不足以完全围城,应当是把兵力全部集中于几个城门处了吧。”

科斯特在部下的帮助下展开地图如此分析着。

“不管是守军还是围攻方,应该都没有余力兼顾城墙的所有区域,我们姑且先保持一段距离看看哪里有空缺,就从那里入城吧。”

“科斯特大人,”赛瑞亚斯问道,“毕竟是沿海的城市,城墙高度应当在六米以上,各位是否准备了足以攀越这种高度的工具?”

“我们这边有相关的术士,所以并不需要辅助。运用需要搭建的工具毕竟太过显眼了。”

赛瑞亚斯点了点头,他看了我一眼,显然是担忧我这边。我示意他不用担心。

虽然尚未完全掌握‘书’的能力,但实在不行也能够仰仗科斯特他们的能力。

也许是上次勉强自己运用‘书’而让他有了多余的担心吧。

实际而言,真正的高度远比我们所估计得要低得多。

在长达十年以上的和平岁月中,来自海洋的敌害与侵袭已经减少了。在此期间为了应对气候带来的损害,城墙在多次的重修中已经被降低到了令人担忧的程度。

徒手攀越的难度当然很大,但只要借助相应的器械,难以想象这样的城墙能够成功阻挡住进攻。

“围城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了吧,这样的城墙也攻不破实在难以想象是公爵率领的部队啊。”

科斯特打量着不远处的城墙皱起了眉头。

“根据与其他船上交流得到的情报,这支部队并未准备任何攻城器械。由于是用于突袭的骑兵,云梯甚至是攻城锤都太过显眼了吧。”

听完部下的汇报,科斯特转向赛瑞亚斯。

“您认为这是怎样一回事呢?我毕竟资历尚浅,实在难以理解把野战用部队用于攻城是怎样的战术。虽然凭借其机动性发动了一次完美的突袭,但是面对城墙这样的突袭却也没有任何作用.....”

“城市里面也有内应。”赛瑞亚斯毫不犹豫地给出了回答,“但很显然,根据现在的时局而言,里面的内应并不足以击败守军。或许公爵是打算赌一把看看能否打开其中任何一道城门吧。”

“我个人是难以想象那样的人会有‘赌’这种行为。不过,我所了解到的‘灾厄’不过也只是传言与某些夸张化了的书籍中的形象,您与公爵实际接触过,应当更有真实的感触吧。”

“.....谁知道呢。”

对于这样的言论,老人只是发出了嗤笑。

科斯特想必对老人的态度感到了困惑,但他并未再说什么。

“就目前来看,无论敌友,人员都集中在城门附近,所以我们只要远离城门处就可以尝试入城了。你们按之前的计划在登顶后协助其余人登上城墙。”

如此向部下下达了命令,他继续带领着我们向着远离那些篝火与帐篷的方向走去。

片刻后,我们总算来到了一个格外僻静的地方。这里应该处于两道城门间的中心。

虽然城里面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但在城墙外面看来,由于地形因素而与主道路隔断了的这里只有灰色的石块**在外,仿佛与城墙是一体的。

“周围,没有人吧?”

科斯特如此问后,周围的部下就格外有序地散开了。

“在左侧有敌军的扎营地,距离五百米以上,但营地内仅留有站岗的卫兵,且有充足的视野阻隔。”

回到科斯特身旁汇报的部下仅有数人,其余人留在了离这里较远一些的地方戒备着。

根据他的解释,即使被守军发现了,他的手上有圣王的纹章,所以并无大碍。最关键的果然还是不能让围攻方有所怀疑。

简单视察完毕后,科斯特从怀中拿出一支法杖。虽然为了便利,大多数人在释放法术时都不使用专门的工具,但作为完全靠运用法术的法师来说,果然还是有辅助工具更好一些吧。

由于并未见过真正意义上的法师,我对那支由白银与黄金构成基座、由无色的宝石镶嵌的法杖感到新奇。

注意到我的目光,科斯特微微一笑。他解释到:“黄金与白银各有各的相适配元素,但混合的贵金属却能够承载几乎所有的元素。”

他闭上一只眼睛,另一只刻意睁大了的瞳孔中映射出了风雨将至时天空一样灰暗的色泽。

“我的性质是风暴,主元素是雷,次元素是风,也能够稍微使用其他元素的法术。虽然专门供给‘风暴’的法杖也有,但我觉得其他实用些的法术也应该好好掌握,所以刻意选择了通用型。一般而言,宝石的色泽与其适配元素相关,而无色也就意味着无适配,因而可以容纳所以可使用的元素。”

这样解释完的他举起了法杖,身旁的恋人以一种莫名无奈的眼神盯着这样的他。

“.....不用在意那家伙。一提到法术就像碰了什么奇怪的开关一样。虽然让人觉得是个好为人师的家伙,但他没有显摆的意思.....”

一直以来都保持沉默的‘明焰’突然这么小声地道歉。我连忙说:“不,我很感谢他的讲解。毕竟关于法术,我确实一无所知.....”

“伯爵难道没有学习过法术相关的课程吗?”

在科斯特咏唱着法术的过程中,‘明焰’问道。

“.....没有。”

听到我这么回答的她盯着我的瞳孔看了一会儿,才意识到——

“抱、抱歉.....”

她显出愧疚的神色,虽然我想要尝试告诉她自己并不在意,但她很显然听不进去。虽然看起来是个冷漠的人,但是却意外的.....纤细?

看着裹紧斗篷低着头的她,我总觉得过意不去。

片刻后,完成了法术咏唱的科斯特终于有机会插话进来了。

“嘛,如你所见,这里是好为人师但其实并没有多少才学的小贵族。那边那位看起来很强势但其实很容易消沉的,是明明生为公爵之女却完全不会察言观色的笨拙的‘明焰’。”

“——正因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讲都是残缺品,所以我俩才需要对方待在身边。”

如此自嘲着的他一边说着‘伯爵他真的并不在意’一边抚摸着恋人赤红色的头发。

目睹此幕的艾丽斯了发出‘哦呼’这种谜一样的感叹,赛瑞亚斯也罕见地流露出了格外温柔的神色,只有那些在一旁勤勤恳恳的部下们莫名冷漠.....我甚至能听到‘多谢款待(但我已经吃饱了)’这样的心声。

这两人在自王城到这里的旅途中应该有不少这样的互动吧.....

在被称为‘明焰’的少女带着红晕气恼地瞪了一下科斯特后,他停下了抚摸,然后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冷静地下达了指挥。

把手放到本该什么也没有的空气上,他说道:“说明什么的就姑且略过了。你们,按计划先上去吧,让伯爵阁下看一看。”

于是身旁戴上了面具的部下们开始顺从地往垂直的墙面上攀爬。

等等,这不就是直接往上面爬吗.....?

注意到我的神色,科斯特向墙面指了指。

“试一试吧。”

“.....”

虽然有些不安,但我还是决定相信他的为人。

稍微往墙面附近接近了,才能感受到有上升的风缭绕着躯体。

虽然不能够把人直接抬升,但是在这样的辅助下确实能够相当轻易地攀爬了。

平日里几乎没有经过任何体能训练的我在法术的帮助下也能做到这样的事情,稍微有些激动。

结果.....用手扣住石砖间紧密的缝隙比我想象的难得多。在尝试了几次后果然还是无法如愿攀登。

最后我在科斯特带着苦笑的注视下讪讪地退回了原位。艾丽斯安慰似的把头抵到了我的肩膀上。

与此同时,科斯特的部下已经通过运用匕首等武器成功登上了顶部。其中一人刚想放下绳索,就听见城墙里面传来了声音。

“那边的!在干什么!”

科斯特立刻示意已经上去了的几人不要轻举妄动。从城墙的另一端射出了箭矢,几个部下以矫健的身手将其击落。木屑沿城墙落到了我的脸上。

“请等一等!”我能听见其中一人向城里的卫兵如此喊道,但是——

一道火光在此时冲上了天际。

那是一支燃烧着,牵引着烟雾的箭矢。

“该死!是紧急信号!”

目睹到那样升上空中的烟雾,科斯特脸色大变地咒骂着:“城里面已经人手短缺到雇佣了临时民兵么!这东西可不能随便用啊!”

在箭矢升上顶空迎来爆裂的短短延迟后,骚乱即刻到来。

城内响起了喧哗,弓与弩铁弦的振动声与卫兵吆喝、铁甲碰撞的声音即使隔了城墙也格外刺耳。

据此较近的叛军营地也已经出兵赶来了,军马身上厚重的锁子甲摩擦声从不远处逼近。

“这样的信号,意味着‘城门已破,守军全员集合防守’,也意味着‘攻城的缺口已经出现’。绝不是发现几个人尝试翻墙入城就该发出的信号.....应该是临时找来的民兵一时紧张使用的吧.....这下麻烦大了。”

在短暂的话语之间,至少有着数十人的骑兵队伍已经从后方到来了。全员皆是身着重甲的骑士。他们徘徊在距我们稍远的地方观察着,似乎在猜测我们是敌是友。

部下们已经全员撤回,城墙上的那几位沿墙回到了队伍中,但最开始尝试着与守军交涉的那位却留在了城墙上。

“被射中了大腿,虽然不致命,但是也没有办法弄下来.....”

这么向科斯特解释着的部下痛心地看着守军将其同伴束缚后拉走了。

随后,无数弓弩从上方露出。在那之后的眼睛向我们投出了不信任的目光。只要那边的指挥官一声令下,我们就会被射成蜂窝吧。

“怎么办?要尝试交涉么?你手上有圣王的纹章吧?”

虽然依然是面无表情,但我能听出赛瑞亚斯已经相当急躁了。

“.....不行,这种时候交涉会被叛军看见的。如果让公爵知道王城那边派来了人,难免会怀疑公主在城里面.....”

科斯特带着犹疑的话语尚未说完,守军那边就传来了声音。

“请说明你们的来意与所属的阵营。”

城墙上露出了一张苍老的面孔,看起来就是这里的指挥官了。

“当然,这边也可以通过审问你们的同伴来获得情报,所以请不要撒谎。”

——还这样补充了一句。

面对着这样形同威胁的交涉,科斯特急躁地抓挠着头发。片刻后,他说:“即使现在我方全部缴械,他们也不会轻易放我们进去的吧.....毕竟受到那位大人的亲自委托,无论如何我此次都要以公主那边优先.....各位若愿意奉陪,可能就得对友军动手了.....”

赛瑞亚斯毫不犹豫地回应道:“盟约已经定下,您按照自己的打算来吧。并且,我也知道公主的存亡确实关乎战局——”

“哥哥,这样没问题吧?”

艾丽斯如此问我。

我点了点头。对我而言并无所谓大义之类的限制——只要能让科斯特完成任务,履行他的承诺就好。

科斯特在得到一致的肯许后,看向了她。

“芙兰.....拜托了。”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他直呼恋人的名字。

赤红色的‘明焰’点了点头。她向前走了一步,城墙上立刻倾泻下如暴雨般密集的箭矢。

但在科斯特举起法杖后,这样的攻击全部静止在了半空中。

“芙兰她,已经是领主级的了。虽然由这么没用的我来说有些不可信,但是,一个领主级法师的力量可是可以改变一场战争的啊!”

没有任何咏唱,将双手放到城墙上的她瞳孔中的红色越发鲜艳得灼人——

从石缝中迸发出火焰,厚实到能够容纳多人同时站立的城墙,就这样炸裂了。

似乎是控制了力度,城墙的根基并未受损,故而处于最底下的我们并未受到波及。但上半截的城墙却已经化为了飞散开的焦黑的石屑。

之前站在上面的人.....

“走吧!”

科斯特这么喊了一声,大家立刻从仅仅残存一米多的城墙残骸上攀爬进了城。

艾丽斯拉住我的手,以难以想象的力气带着我跃过了仍然散发着热度的残缺石块。

城里面一片混乱。作出了这样的举动,恐怕难以轻易平复下守军的敌意了吧。无数一并涌上的长剑与矛刺几乎要将缺口重新堵上。

面对着扑面而来的浓厚敌意,艾丽斯拔出了剑刃,如同镜面般的奇异金属同她的眸一起亮起了碧绿的光芒。

犹豫片刻,她松开了我的手。

“哥哥请待在我后面。”

这么叮嘱着我,她双手握住剑刃,其光芒又一次暴涨。

‘荒芜’,这是艾丽斯的力量。虽然是象征着再生与创造的生之属性,但是根据元素具备的相对吸引性,却也可以作为对敌的能力。

——过于浓厚的元素,将吸引质与量都不在一个级别的同一属性元素。

也就是说,艾丽斯的剑刃将夺取他人的生机与活力并化为己用。

在她的猛挥下,缭绕于剑刃的生机强制夺取着周围卫兵的生命力,即使并未被剑刃真正触及,围攻上来的士兵却成片地倒下。

.....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样的能力才是真正的残暴。虽然不会造成狰狞的伤痕,但被夺取了生命——虽然艾丽斯现在将力量分散开了,故而对单个人来讲不至于致死,但是这些人今后的患病几率、身体状况乃至寿命都会受到不小的影响。

不远处的赛瑞亚斯并未拔剑,他只是背负着那把真身仍然藏在一圈又一圈破布的包扎下的巨剑,用拳头与手刀有条不紊地把靠近的卫兵击倒。

至于传来了爆破声与烧焦味的那一边,我实在不忍目睹那样的惨状。虽然在这个立场上没法那么做,但我确实很想向那一对大喊一声:‘那是友军啊!友军!’

靠着‘明焰’那难以想象的强大火力与科斯特寸步不离的守护,涌上来的守军被硬生生打开了缺口,艾丽斯与我都设法从钢铁的**中抵达那边。赛瑞亚斯越过人群,在落下的一瞬间就被剑刃再度掩埋,但他随后便轻易地打开道路来到了我们身边。

虽然人数实在让人胆寒,但对于他们来讲,还是不足畏惧的吧。我这么安心地想着,场面却突然变得更加混乱。

“有人打算扩大缺口!”

依然是那个的年老声音,是之前那个指挥官。洪亮的声音一时间竟压过了战场的喧闹。

闻言的卫兵们如梦初醒一般注意到从城里涌来了又一批人群。身处在守军的阵地里,但这些人的盔甲与盾上却描绘着公爵的纹理之日。

与此同时,从缺口处已经有叛军开始涌入,他们固然分散了一部分朝向我们的注意,但是出现了三方交战的场面却完全失去了秩序。

“.....搞到最后,我们该不会帮忙完成了攻城吧.....”

这样带着负罪心嘀咕着,由于过于在意从扩大了的缺口处跃进的军马与挥舞着巨剑砍倒守军的骑士,我一时间失去了艾丽斯他们的踪影。

“艾丽斯!”

即使这样大声呼叫,但嘈杂的战场却并不允许我的叫喊抵达。周围已经分不出究竟是何方的人物对如此喊叫的我亮出了剑刃。

仓皇地躲开了直劈向头部的长剑,背部便受到了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异的肘击,连同臂铠的硬度一同撞击着身体的冲击差点让我背过气去。

强行咽下一口已经涌到喉咙的胃酸,我从逐渐被钢铁覆盖的视野中尽可能集中精力看向了不远处的房檐。

坐标.....

只要能看见应该就没有问题吧!

内心如此叫喊着,不知道该怪罪于谁的急躁被划过脊梁的灼热疼痛取代,在即将以血肉迎接穿刺的那一刻——

我听见了压垮木板的碎裂声。

先是干脆的崩塌,然后我落向了硬实的地面。

.....好像有点偏差。

这么想着的我凭本能挪动着身体远离了叫喊声与惨叫声。

不久后,身体总算恢复了知觉.....真不知是被人造成的损伤比较大还是我擅自运用‘书’造成的摔伤更严重.....

晃动着脑袋让意识保持清醒,我直立起身体,背离着战场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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